又一年，我们叫做北美华人排球赛的这个聚会。赛完了，一干老少爷们和太太小姐们在天府落座喝酒吃肉叙话，继续在口头上较量球技和打法，兼忆苦思甜怀旧伤感，国语方言夹杂洋腔，热汗未落，冰水方盈，酒斟，可乐开，笑骂闹声闻，真是好一派“白(北)国风光呵！”

这还是夏末秋初，怎见得北国风光呢？这一干人是随心所欲的，要北国就风光，并不需要什么风雪，也不需要风花雪月，也不论你是从北边加拿大多伦多南边加州圣地亚哥来的，还是从中北部的伊利诺伊巫巴拉香苹中中部的俄亥俄克利夫兰来的，不论你是从大老远的华盛顿DC、比较远的马莎诸塞州波士顿、比较不远的宾州，还是从家门口的丘边、平原、爱迪生、万宝禄、博根来的，还是从中国海归再海归来的，无论你北京上海人江浙陕山人两湖四川福建广东人，还是其你来信我继续加上地方人，你都是五湖四海人，浪迹天涯人，已是美加人，还是中国人。

不需要风雪，也不需要风花雪月，只需一个组委会，一个高主任，一个球场，无数电子邮件，若干口水仗，和许多球，你就可以在这一天的空当中把你一年的快乐消费大半，胀满又虚空的大脑忘了国事和乡愁，忘了姓氏和性别，更忘了年龄，只到你的腿脚你的腰腹你的脊背你的爱人同志提醒你，又是一年，又老一年，岁岁重阳，今又重阳，战地黄花菜都快凉了，可仍旧是“分外香”。

这一回因海外战事仍紧，国内灾事也多，所以赛事不以竞技为主，以快乐为先，而且是“痛并快乐着”，因为好多人都是伤病在身。这回江指不在，曹平、翁亦清没来，周晓兰未成行，不过我们仍然见到了国手杨青和多位省市级的高手。在众高龄高手的体力尚好的早晨，快乐是通过竞技实现的。而在体力耗尽折磨人的下午，快乐通过回忆达成---对昔日辉煌的追忆。这样的快乐，也许就是痛苦，所以是“痛苦并快乐着”。美国是现实的国家，如今是现实的时代，现实就是我们都老了，现实就是我们的孩子都在长大，现实就是排球已经不时髦了。

可是现实也是我们不服老，现实也是我们还在玩我们珍爱过的游戏，现实是我们玩了一年又一年，现实是我们会一直玩下去，一直“痛苦并快乐着”，直到生命终了。

排球给了我们很多。它滚动，飞行，重击，碰撞，坠落，每一样都是一样快乐/痛苦，每一样都是一种启示。滚动象生命，飞行象浪漫，重击象自然力，而碰撞象人生，坠落象死亡。在球坠落地面的那一瞬间，它开始滚动，生命又重新开始。球把我们生命的表现放大了，并且陈示于众。你的优美和力量，你的不堪和不能，都被放大陈列。在你的巅峰时刻，你的优点被放大了，给你带来了女朋友的亲睐和以后多年不断的罗曼史。到如今，在你的运动生命夕阳西下时，你的另外一个优点被放大了，你挣扎，你不放弃，你忠诚，给了你爱你的爱人同志，和敬重你的下一代人。排球象笔，它能记忆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排球运动史，可长可短，可咏可叹。排球象记忆，它可能变得暗淡，不过一旦被勾起，又可能变得轰轰烈烈了。

不过，它不过是一个球，在圈外人看来那么不起眼的一个玩意儿。不过它就象你我，在圈子里，它是重要的，不仅过去，不仅现在，而且将来。

十点多，从高道上下来，小镇上夜阑人静。进门上楼，妻女已睡。江指来电，海聊半晌，赛事餐酒事回放。聊罢，夜风送爽，仍无睡意，遂作此文以记之。

零五年九月四日深夜五日凌晨改定

球落瞬间, 记忆永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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